文/陈祥

编辑/漆菲

在乌克兰冲突不断升级之际，北约和俄罗斯同时推进重大核演习。

10月17日至30日，14个北约成员国参与“坚定正午”（Steadfast Noon）年度核武演习。在比利时、英国、北海上空，60架飞机纵横驰骋。机群以战斗机和战斗轰炸机为主，还有与之配合的加油机、侦察机。相较其他军演的特殊之处，某些战机挂载了美国的战术核弹。

比利时的克莱恩布罗格尔空军基地，今年北约核演习的主办基地

与之相对，俄罗斯也将举行年度“雷霆”（Grom）核武演习。当地时间10月25日，美国国防部发言人帕特·莱德在简报会上表示，俄罗斯已通知美国即将举行年度军事演习，其中包括战略核力量演习。莱德称，俄罗斯正在遵守其军备控制义务和保持透明度的承诺。他也强调，俄罗斯相关演习是例行的年度演习，美方将对此密切关注。

作为北约的例行演习，“坚定正午”早在今年2月24日前就已商定。北约还强调，军演跟当前世界任何事件无关系，且战术核弹并非实弹。北约发言人奥纳·伦杰斯库（Oana Lungescu）宣称：“这次演习有助于确保联盟的核威慑力量保持安全、可靠和有效。”

但此刻不同以往，欧洲正处于二战以来更大规模的地面冲突中。俄总统普京此前多次暗示或将开启核战争。外界认为，克里姆林宫试图通过暗示使用战术核武器，来保卫已经占领的乌克兰领土，并吓阻西方减少对乌克兰的支持。针对北约的核演习，俄罗斯外交部副部长里亚布科夫称，俄方正在密切关注北约在俄罗斯边界附近的所有定期军事演习。

全世界约90%的核弹头由俄罗斯与美国持有，俄罗斯略多于美国。战术核武器威力虽小，带来的冲突却可能升级到使用战略核武器的地步。有鉴于此，大多数核武库中的战术核弹头库存已大幅减少。随着冲突持续升级，全世界都忧心忡忡注视着硝烟笼罩下的乌克兰。

北约强化其核共享计划

核共享是北约核威慑政策中的一个概念，即允许没有核武器的成员国参与北约使用核武器的规划。早在冷战时期，北约就依赖于战术核武器来平衡苏联常规部队的数量优势。北约有三个有核——美国、英国、法国，只有美国为核共享提供了武器，眼下是清一色的B61战术核弹。

作为核共享的一部分，参与国就核武器政策进行磋商和共同决策，维护使用核武器所需的技术设备，特别是具有核攻击能力的飞机，并在其领土上储存核武器。一旦发生战争，美国会通知北约盟国，不再受《不扩散核武器条约》的约束。

北约每年举行“坚定正午”演习，目的是让盟军战机熟悉使用美国储存在欧洲各处的B61战术核弹。它是一款可变当量、中低当量的战术与战略两用炸弹，爆炸当量可在300吨到17万吨之间设置。

美国核武器在欧洲的部署情况

战术核武器爆炸威力较小，与能毁灭城市的战略核武器形成鲜明对比。就核武器的射程或当量而言，“战术”类别没有确切定义。通常来说，战术核武器的爆炸当量从几百吨到10万吨不等，战略核武器的当量则可超过100万吨。

二战末期摧毁日本长崎的“胖子”原子弹，爆炸当量是2.1万吨。它在1968年开始批量生产，直到今天一直保持生产，旧款退役，新款成军。虽非制导炸弹，但它可加装制导尾翼套件。

冷战结束后，北约与俄罗斯大大减少了战术核武器。若非2014年克里米亚危机，北约的战术核武器很可能会撤得干干净净。北约的东欧成员国一直抵制从欧洲撤出共享核弹。出于历史原因，他们担忧撤走核弹将会削弱美国保卫欧洲免受俄罗斯威胁的承诺。

外界估计，目前约有100枚B61存放在5个欧洲的6个基地。比利时、德国、荷兰与土耳其各有一处基地，意大利有两处基地。寄存在盟友家的战术核弹，平时由美国空军看守和保管，战时则挂载到东道国战机上。

往年的北约演习期间，德国空军练习在狂风战斗轰炸机上装载美国 B61-4 型战术核弹。

土耳其传闻已退出北约核共享，战术核弹仅仅储存在靠近叙利亚的因吉利克空军基地。剑拔弩张的冷战年代，土耳其地处苏联南翼，美国很早就在土耳其储存核武器。北约在今年2月透露，有七个为核共享计划提供了飞机。虽然北约没有明说是哪七个，外界能确定的有美国、比利时、德国、意大利和荷兰，剩下的两个或为希腊与土耳其。

在德国和意大利，由英德意联合研制的狂风战斗轰炸机携带B61。在比利时与荷兰，则用美国产的F-16战斗机来执行这项特殊任务。一旦爆发大规模战争，驻扎在这些基地的美军需要接收、输入适当的代码到B61的许可行动链接中，这是一种防止未经授权使用的故障安全装置，然后将武器控制权移交给东道国战友。当然，东道国政府的授权也必不可少。

历年参加“坚定正午”军演的美国战机主要有F-16与F-15E，近年还增加了F-35。未来，各国基本由F-35来执行投掷B61战术核弹的任务。

F-35A 战机试投 B61-12 制导核弹。

“坚定正午”并非那些挂着核弹的战机唱独角戏，也需要团队合作。侦察机先查明情况，加油机在机群执行任务的往返路上等候，战斗机与战斗轰炸机要扫清前方道路即摧毁敌人防空系统，给执行核攻击任务的战机扫除障碍，北约甚至为此发明了专门术语SNOWCAT（常规空中战术支持核行动，字面意思是扫雪车）。

10月5日，波兰总统杜达向媒体透露，鉴于俄罗斯的威胁日益加大，波兰正与美国就加入北约的核武器共享计划进行谈判。他的这番话恐怕会让莫斯科焦躁不安：“参与核共享总是有潜在的机会。我们已经与美国领导人谈过美国是否正在考虑这种可能性。这个话题是开放的。”

此外，今年有来自美国北达科他州迈诺特空军基地的B-52战略轰炸机参演。美国科学家联合会核信息项目主任汉斯·克里斯滕森强调，拥有核打击能力的B-52战略轰炸机参加“坚定正午”演习，美军此举饱含的特殊威慑意味很难被忽视。不过，B-52并没有参与投核弹演习。

北约各国如何看待核威胁?

10月11日，北约秘书长斯托尔滕贝格在北约国防部长会议前的新闻发布会上明确表态：“普京总统隐瞒的核威胁是危险和不负责任的。俄罗斯知道，核战争是打不赢的，也绝不能打。我们正在密切监视俄罗斯的核力量，我们没有看到俄罗斯的姿态有任何变化，但我们保持警惕。”

北约秘书长延斯•斯托尔滕贝格

两天后，北约机密的“核计划小组”召开了会议。核计划小组是北约核事务机构，负责处理与北约核力量相关的政策问题。名义上与北约有关的核武器仍由其三个成员国——美国、英国和法国牢牢控制。但法国坚持维持其核独立，不参加核计划小组会议。

当被问及如果俄罗斯发动核攻击之际北约会做什么，斯托尔滕贝格答道：“我们不会详细说明我们将如何应对。这将从根本上改变冲突的性质。这将意味着已经跨越了一条非常重要的线。即使使用较小的核武器，也是一件严重的事情，会从根本上改变乌克兰战争的性质。”

欧盟外交和安全政策代表博雷利亦发言警告莫斯科不要动用核武器。“普京说他不是在虚张声势。好吧，他承受不起虚张声势，必须清楚的是，支持乌克兰、欧盟和成员国、美国和北约的人也没有虚张声势。”博雷利称，“对乌克兰发动任何核打击都会引起回应——不是以核打击方式进行回应，但是强有力的军事回应。”

对此，俄罗斯联邦安全会议副主席、统一俄罗斯党主席梅德韦杰夫在社交媒体上责备博雷利之言是“妄想”。“让我们来看看会造成的后果的逻辑链：首先是所谓的对乌克兰实施核打击，然后是北约或欧洲对我们进行强有力的非核打击，接着是作为回应，俄罗斯对北约成员国进行核打击。这是恶性循环，结果就是地球进入核冬天。”

梅德韦杰夫写道，“他们不想全面干涉，更何况欧洲和大洋另一边的那些煽风点火者也不愿死于核末日。因此，他们在作出回应时会保持谨慎和深思熟虑，这就是博雷利言论的第二层含义。”

非常时刻，北约亦强调不会延迟或暂停核演习。斯托尔滕贝格在10月18日的记者会上表示，取消演习将发出“非常错误的信息”，他坚信继续加强北约联盟才是避免局势升级到目前状况之外的更佳策略。

今年6月北约峰会发布的“新战略概念”明确指出，“北约核能力的根本目的是维护和平、防止胁迫和遏制侵略。只要核武器存在，北约就将保持核联盟。北约的目标是为所有人打造一个更安全的世界；我们寻求为一个没有核武器的世界创造安全环境。”

不过，北约也非铁板一块。当地时间10月12日晚，法国总统马克龙接受法国电视二台采访时，因透露法国的核战争底牌而引发轩然大波。马克龙直言，法国的核原则基于“的根本利益”，“如果乌克兰遭到核攻击，法国的利益不会受到直接影响”。

马克龙的回应被欧美媒体解读为，“法国不会以核武器回应”，违反了“战略模糊”原则，而遭到北约内部批评

法国国民议会武装部队委员会副主席让-路易·蒂埃里奥对这一发言感到震惊：“这是一个政治错误。核威慑的原则之一是对于什么被认为是至关重要的利益存在不确定性。”英国国防大臣本·华莱士也批评马克龙过早亮明对使用核武器的立场。

作为有核和欧洲大国，法国总统做出如此表态，不仅在乌克兰激起骂声一片，也引发波兰、罗马尼亚、斯洛伐克等北约成员国的不安。

截至目前，美国对俄罗斯的核威胁仍然保持“战略模糊”态度。不过，美国总统拜登10月6日在民主党参议员竞选委员会上发出警告，目前“世界末日”的风险处于1962年古巴导弹危机以来的更高水平。“我们非常了解他（普京），他说可能使用战术核武器，没有在开玩笑。”

针锋相对的俄罗斯核演习

同样值得关注的还有俄罗斯的战略轰炸机，近来它们突然集中在北方边境基地，释放出不同寻常的信号。

10月7日，公开的卫星图片显示了俄罗斯空天军战略轰炸机部队的异动。摩尔曼斯克州的奥莱尼亚（Olenya）航空兵基地出现了7架图-160“海盗旗”和4架图-95“熊”战略轰炸机。

摩尔曼斯克州的奥莱尼亚航空兵基地，惊现7架图-160“海盗旗”（红框）和4架图-95“熊”战略轰炸机（黄框）

此前，西方军事情报界认定这里有北方舰队海军航空兵的图-22M“逆火”战略轰炸机，但处于濒临报废的状况。该卫星图显示，原先的图-22M已经报废，聚集在机场一角。

图-160是苏联最后一款战略轰炸机，也是更大、最重、最昂贵的轰炸机。其外观模仿美国B-1轰炸机，采用可变掠翼。它总共服役27架，乌克兰在苏联解体时继承了19架，1999年将8架交给俄罗斯以减免天然气债务，余下的做出销毁。目前，俄罗斯空天军共有15架图-160。

2013年莫斯科胜利日游行，图-160掠过红场。

俄罗斯在2015年宣布恢复生产图-160，并计划建造50架。2018年1月25日，由苏联时未完工的机身组装成的一架图-160在普京视察飞机厂时进行了公开飞行。同日，国防部签订了10架升级版图-160M2的合同，原定2022年交付两架。但由于受到西方制裁，先进轰炸机的制造必然面临坎坷。

2005年8月，俄总统普京驾驶图-160战略轰炸机。

有4台涡轮螺旋桨发动机的图-95，最初用途是投掷无制导的核弹。它在1956年入役，从1952年到1993年建造超过500架。1961年10月30日，一架图-95在新地岛投掷了“沙皇”炸弹，这枚氢弹成为人类引爆过的炸弹中威力更大者，但没有实战意义。

它经改装后能执行更加广泛的任务，例如部署巡航导弹、海上巡逻、空中预警，甚至当民航客机。它航程远、经济性好，在远程巡逻中频繁遭遇北约战机，因此被拍下不少照片，成为冷战的象征。苏联解体后，哈萨克斯坦将境内的图-95交给俄罗斯。乌克兰继承了不到30架，2000年将3架飞机交给俄罗斯，其余销毁。目前，俄罗斯空天军与海军尚有42架图-95。

2014年，一架图-95在苏格兰北部上空被一架英国空军战斗机拍下照片。

随着乌克兰战事的进行，俄罗斯的核力量也自冷战以来次转入特殊作战任务模式。

早在2月27日，普京命令国防部长绍伊古将战略威慑力量“转移到一种特殊的作战任务模式”。他给出理由称：“西方不仅在经济领域对我国采取不友好的行动，我的意思是非法制裁，北约主要的官员也对我国发表了咄咄逼人的言论。”

9月21日，普京发表电视讲话，宣布动员30万预备役兵力，并在演讲末尾宣称：“当我们的领土完整受到威胁时，为了保护俄罗斯和我们的人民，我们无疑会使用一切现有手段。这不是虚张声势。”此后，俄外交部长拉夫罗夫也发出核武器警告称，俄罗斯不排除用核武器保卫即将进行公投并入俄罗斯的乌克兰土地。

如今，俄罗斯与北约接连举行大规模核演习，让全球为之焦虑。“这是一个非常动荡的时期。”美国“动力”网站称，“雷霆”演习可能包括试射弹道导弹和其他“战略核力量的大规模演习”。在今年2月的核演习中，俄军测试了海陆空弹道导弹以及巡航导弹的准备水平和反应能力。

路透社称，俄有关核演习将给美国及其盟国带来另一个“挑战”，不过欧洲官员表示，西方有信心辨别俄罗斯的演习与任何有关使用核武器的实际行动之间的区别。

【版权声明】本文著作权归【观象台媒体】所有，今日头条已获得信息网络传播权授权，任何第三方未经授权，不得转载。